向阳一只西瓜

杂食确认。墙头绕地球三圈。
"With all its sham, drudgery and broken dreams, it is still a beautiful world. Be cheerful. Strive to be happy." ——Max Ehrmann c.1920

为青春到头干杯

其实我是想给我可爱的朋友们写点什么。只是最近适逢考试,估计进程会很缓慢。(果然就是写了三个礼拜)

 

1.

今天是2017年10月2日星期一,二狗要回国了。虽然我上周就已断断续续抱怨过二狗回国这件事令人伤心,但昨天她又来找我说手机缴费的账号要换户主的事时,我才真切有了实感。

二狗要回国这件事。真的令我颇为难过。

 

倒不是难过至亲好友以后见不到。地球是圆的,欧巴们是要开演唱会的,想要见面,总是能见上的。去年毕业时,我们都没料到过去一年里能如此频繁地浪到一起。(主要还是感谢欧巴们又来开了演唱东边的两位不厌其烦地飞来西边与我们团聚)

 

二狗决定要回国之后,我们自然在群里更多聊起国内现状。招聘广告上匪夷所思的各种极sexist或discriminatory的要求,越管越严的社媒平台,越拉越长的已挂VPN名单,都令她(和还没做出决定的我们)瞻前顾后,不知这一决定是否正确。我们无数次谈及未来,职业,生活,无数次抱团感叹自己智力能力财力无一出挑。

 

一群平凡不出挑的二十岁,新鲜还热乎着的毕业生,想找个不要求3-5年工作经验的entrylevel job——我自觉听起来也不为过。

 

但这样的想法似乎已是奢侈了。而更困难的,是知道我们在说“我想”的时候,后面的横线上到底该填下什么。

 

2.

 

二狗最近找工作焦头烂额,一边投简历一边跟我们说自己什么都不足,着急忙慌发美妆视频抱佛脚。看着让人心疼。 

 

心疼她身体累,心累。也心疼自己,这就是一个月后的我。

 

二狗还没回国那时,在纽约享受最后一浪。某日她出现在群里,我们聊近况。

 

她说想找个好工作。

我便问她怎么定义好?

她想了一会儿,说好公司,好的职业前景吧。

我又想问她怎样的公司才算好。但最终还是没有问。

 

我想问的太多了。

进什么样的公司,选什么样的职业,用什么样的方式养活自己。

 

要活成什么样。我们到底能成为怎样的社会人。

 

这些问题我通通没有答案。

 

念书的时候,夏末初秋开学,春末夏初放假。学生时代年复一年岁月静好天下太平青春无敌全都是因为——我们清楚知道明天、下周一、10月、明年的10月、甚至3年后的10月,我们会在哪里,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好比一份长达十多年的合约。最初说是别人替我们签下的也不为过。现在合约期满了,上家挥挥手要踢我们出门,下家不止尚无着落,甚至连想找什么样的下家都不知道,要签一份什么样的合约也没头绪。这种心理上的、深刻的、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的恐慌立时三刻就吞没了我。

 

令我愉快的最后一段学生生涯成了某种粉饰太平的表象,海面下波涛汹涌,是血盆大口无底的焦虑深渊。

 

以至于我今夏以来一直很惶恐,我深知可以继续这样漫无目的挥霍的时日所剩无几。

 

人都说青春可以用来挥霍,那么我恐怕,我的青春就要到头了。于是惶恐之上又新添一层伤感。

 

3.

 

但是上个月我生日。她们按传统给我邮寄了生日礼物。

一整箱亚洲零食(包括一包螺蛳粉!)、一个mic、一包面膜和一张欧巴们的专辑。

 

我迅速把海报专辑小卡画报贴满墙。

 

然后我叉腰站在床边,看着帅气逼人的卧室墙壁,短暂地相信了一会儿我们还青春飞扬,年华正好。

 

 

4. 

 

那天看You are the worst,一天刷了一季。

 

有一集女主感叹当年一起在LA放浪不羁的朋友们不是结了婚,就是接了份正经工作,不然就已经生了孩子。这座城市不再值得她留恋了。

 

我于是想起我的朋友们。当年我们一起穿过积雪及腰的校园,雪水灌进靴子,冰凉的袜子湿哒哒黏在皮肤上;周末躺在床上听厨房动静就知道对方起没起床,在乱七八糟的客厅里边吃外卖边看明星大侦探,一顿饭能吃两个半小时;无聊至极拖延作业时,靠讨论美式中餐里橘子鸡和左宗棠鸡和芝麻鸡的终极区别到底是什么打发深夜。现如今我们用手机聊个天,还要算时差。

 

去年毕业时节我们热衷吹时令植物蒲公英玩儿,拍小视频。一口气,吹散的种子零落在草坪上。某次拍小视频时候气儿没跟上,吹得不够远,觉得效果不够诗意,折腾着重拍。现在我们被吹远了,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那十几株蒲公英。不诗意,很扎心。

 

昨天父母问及我寒假的计划。我踌躇了一会儿,告诉他们我想回国。

 

来这里已经5年多了,每年放假我总是想方设法到处跑,就是不爱回家。但今年以来我格外想家。

 

父母年岁慢慢长了。祖父母身体也不如以往。我渐渐意识到多去陪伴他们不只是孝道,也是我的愿望。而我的朋友们,当年在这里一起放浪不羁的朋友们,比蒲公英种子散落得更远。我明白我所身处的地方,不论是城市还是渔村,高山流水或者海浪沙滩,都不是我想要在的地方。

 

最终我们所留恋的,不是城市本身,而是身边的人。

 

我最要好的朋友们今年冬天都会在国内,我无比地希望能见到她们。包邮地区多半不会有及腰深的雪,但在没有暖气的地方大家一起吃个饭也挺开心。

 

 

5.

 

今天是2017年10月21日星期六。二狗回国已经快三周了吧。

 

昨天我终于去AT&T把我们之前的手机家庭套餐账户关闭了。现在大家的手机号都是单人套餐了。

 

柜员指着屏幕上二狗的号码问我,确定以后都不用了是吗?那就取消了?

我点点头。突然扎心。

账户上的账单地址甚至还是那个积雪及腰的小城市里我们最常走过的那条街。

 

事后我发微信给二狗。

我说我把你的号码取消了,家庭套餐账户删了。有种从此以后我们都是独自一人的感觉,太伤感了。

她毫不留情地说,你戏有点多噢朋友。

 

可是二狗回国前,在醉酒的某个深夜发微信。

 

她在群里说。

 

我不知道我是醉了还是没醉。我想上厕所。

 

过了一会儿又说。

 

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问她在哪,她模模糊糊说在街上。

 

 

我不放心急忙打电话给她。纽约,凌晨三点的街头,醉酒的好看姑娘,安全系数之低真是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她接起来,愣两秒,说,喂?诶,是你啊。好感人哦。

 

我说你憋感人了你人在哪。

 

她说已经回了朋友家。不在街上了。

 

我心吞回肚子里,叫她赶紧撒完尿就去睡。

 

又回群里跟剩下两个说没事儿她不在街上晃了,咱散了散了该干啥干啥。

 

 

二狗喝醉酒后发的消息是: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明明自己戏也很多。

本戏精没喝醉都觉得好感人哦。 

 

 

6.

 

我还不知道我们会活成什么样的社会人。

最近的话,我活在持续的惶恐和焦虑之中。我想直到我确定明年此刻我会在哪里,做些什么,能养活自己之前我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我知道我的青春快到头了,或者,说不定它连谢幕都没有就已从我的生活中退场。

 

但这一切也没什么伤感,不给自己加戏了。

 

我和最好的朋友们,隔着时区,依然分享惶恐焦虑,花痴世上好看的人们,吐槽避无可避的傻逼,并共同咒骂要求3-5年工作经验的entrylevel job post。

 

虽然我们开始拿一部分原本要买酒的钱买了维生素abcd片,虽然我们看NC-17的电影票都不会再被查ID了,虽然青春不再。

 

但我们依然年华正好。

 

And here’s to the youth who has left without taking a curtaincall, and to friends, who are so cynical and dramatic and bitchy and heart-warmingand sentimental and genuine, and so loveable. 

 

Cheers.

敬青春到头。敬我们多愁善感、温柔可爱,且戏很多的友情。

 

冬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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