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一只西瓜

杂食确认。墙头绕地球三圈。
"With all its sham, drudgery and broken dreams, it is still a beautiful world. Be cheerful. Strive to be happy." ——Max Ehrmann c.1920

[洋灵]榆关旧梦(一、二)民国AU

《榆关旧梦》

CP:洋服店设计师平民洋 x 占有欲爆棚小少爷灵

大纲:李家小少爷大名李英超,因生得好看,从小就是街头巷尾的谈资。时间长了,人们念着念着大名就呼噜一气,成了灵超。灵超少爷七年未进过洋服店,身上衣服都是裁缝照着李家几年前离家的一位养子手稿做的。

李洋的父亲与李家老爷多年战友,不幸亡故。李洋从小被李家收养,与李家小少爷竹马成双。七年前他离开李家,四年后留洋回来在城中开了间洋服店。他本已认命,没想过再与小少爷重逢。

预警:破镜重圆梗。民国AU。躲在战乱天下谈一场只有你我的狗血恋爱。

#但还是当架空看吧 #历史出入我的锅 #ooc我的锅 #总之都是我的锅


一、

灵超坐在轿车后排,手支着脑袋,两眼漠然地看向窗外。

连年暴动,北方兵匪遍地,榆关这座小城却不知怎的在乱世之中偷了几年清净。不过年初以来警报频传,想来祸乱离榆关也不远了。讽刺的是,无论天下如何,李家大小姐的婚礼还是照样要大操大办。灵超托着腮,沉默地扫视街边繁华店铺,一派热闹平和景象,心中不免觉得悲凉。街上穿着长褂西装步履匆匆的,想必定有心怀家国天下的能人志士。不像他,心如死灰,束手束脚,只管着家里三分产业。

他今日本不想来的。他大哥北伐时战死,家里不再允许他从戎,这些年他也不爱出门。更是七年没有踏进过任何一家裁缝铺或者洋服店了。但所有姊妹兄弟中,堂姐与他最亲。今早堂姐指名要他跟着来参谋,他便不好推辞。

这几日连绵阴雨,雨雾厚重,车也行得缓慢。灵超转过头来,远远看到灰蒙天色里店铺门口的烫金招牌。

立春洋服。

他不自觉启唇,默念下来。不自觉皱起眉。

“怎么了?超儿,要你陪我挑婚服就这么不情愿啊?”堂姐轻轻点了点他眉心。

灵超顺势歪了歪头,把心里那点悸动拂去,转头看人时已是毫无破绽的乖巧笑脸:“哪儿能啊?为您服务是小的的荣幸。”

“就你会贫。”堂姐看穿却没说穿他的装模作样,只斜了他一眼。

说话间车停了下来。灵超拖着步子跟在堂姐和司机之后走进洋服店,伙计已经候在门口。店铺不大,沿街两层的店面,布置十分简洁。一个半隔断的工作台,几个全身或半身的人形模特,有的穿着成衣,有的只裹了剪裁到一半的布料。一楼左侧是个旋转楼梯,整个二楼都是试衣间。

伙计热情地引他们进来,说这就去请设计师出来。灵超顺着伙计脚步看过去,工作台后面有个穿白衬衫的青年背对他们,坐在高脚凳上,手里一把软尺,是摆弄人形模特身上的布料。这人的背影有种令人心痛的熟悉,他脚下忽然动作,往前踏了一步。

青年仿佛感应到他,此时转过身来。

灵超曾想过几百几千次,若有朝一日他们重逢。

最开始他只想狠狠给那人 一拳,他要好好质问对方究竟为何离开。日子久了,愤怒慢慢被思念稀释,他懂的事理更多,也看过了肮脏龃龉。他想他会冲上去紧紧抱住那人,从此再不放手。再后来,刻骨思念也变得麻木之后,那人的眉眼身形似乎都在记忆中模糊了,偶尔他想,或许自己已被对方忘掉。偶尔他甚至害怕,自己也已经忘掉对方,即便重逢,也未必能认出对方。

此刻那人隔着几步远和一张工作台,与他对望。灵超只感到自己双脚被钉在原地,浑身气血上涌,指尖冰凉到发麻。那人也定在工作台后,看着他,只看着他,仿佛眼里再看不到其他。

“先生,李家大小姐来了。”伙计对着工作台后的人鞠躬,青年率先从这场对望中先回过神来,站起身,对伙计点了点头,迈开步子。

灵超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脚步轻慢,一手抬起正了正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记忆也随着那人的脚步一点一点苏醒。

柔软的头发,犀利的五官,挺拔的身形,温柔地对自己微笑的模样,和嘴唇留在自己肌肤上的温热触感。

所以,我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你。灵超嘴角抽动一下,不知是自嘲还是松了一口气。

对方微笑着迎向堂姐,客气地打招呼,然后转过头来,对站在堂姐身后的他快速地微鞠一躬,终于与他再次对上视线:“小少爷。”

灵超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下,生硬地断开两人的对视,只草草点了点头。

堂姐的婚纱试了一下午,灵超在沙发上坐着,看那人围着待嫁新娘忙前忙后,再没给过自己一个眼神。日落前堂姐终于定下样式,带着司机走到门口,见灵超还落在后头,便对他招手示意他跟上。灵超冲堂姐点点头,嘴里回着知道了,可脚下却迈不开步子。他梗着脖子立在原地,那人已经回到工作台后,正在纸上记录什么,仿佛对自己的出现毫不关心。

那人离开后最初两年里与他如影随形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那种被抛弃的恐惧与不甘几乎浸入骨髓。灵超紧紧抿着唇,目光死死追着工作台后的人。终于那人抬起头,看到他怒目而视也毫不惊讶,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试探的微笑。灵超觉得自己几乎要把牙咬碎,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能就这么离开,不能不明不白地让这个人再次离开自己的世界。灵超其实也不知自己是想把那人打一顿还是狠狠拥抱住,但他几乎就要冲上前去了。

青年眼光波动一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工作台下拿出什么,朝僵持在原地的灵超走过来。

“小少爷,如果您也想做衣服,本店随时恭候。”青年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低头示意。
灵超依然紧咬牙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小少爷,谢谢您和大小姐今天光临。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青年拉过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紧握拳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缓缓掰开,灵超低头一看,他手心里放着一颗玻璃纸包的橙色棒棒糖。

灵超猛地抬起头,他知道自己眼眶红了,对方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他咬牙切齿冲口而出:“李振洋,你难不成还指望我信你?”

青年没被他骇人语气吓住,脸上温柔神色却再挂不住。灵超知道自己终于破开对方淡定伪装,心中却并不如想象中快意。僵持几秒,青年忽而把头垂得更低,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弟,我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灵超差点没能站稳。

这天下或许面目全非,可那人和他模糊的记忆中分毫不差。一样高,一样英俊,一样低沉的嗓音,一样轻而易举就让他神魂颠倒,轻而易举便令他痛彻心扉。




二、

两周后,木子洋在闭店前终于等到只身前来的小少爷。

夕照只剩残影,木子洋站在烫金招牌下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转头见灵超孤身一人站在对街灯下。

他立在原地看着灵超,眼里便只看得见这一人。灵超就像立在一副斑斓马赛克画中,街灯在他身后一盏一盏亮起,柔软的黄色光晕包裹住单薄的身形,晚风拂过他的发梢。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隔着街上二三过客,木子洋感到心脏在胸腔内发烫。

灵超在灯下面无表情注视他,既不上前,也不离去,脸上不喜也不恼。小孩子现在面具戴得熟练了。木子洋低头想笑,没笑出来,抬起头他听到自己不温不火的声音:“小弟。”

灵超平静的表情终于裂出一道波纹,走出灯下盈盈光圈,慢慢走近木子洋。

木子洋带灵超到工作台前,倒上水,又把工作台下的糖罐拿上桌。忙完这些,抬眼对上小孩视线,忽然不知该从何开口。灵超适时出声,倒帮了他:“所以,你现在叫木子洋了。”

“是。”木子洋点头。

“那么,木子洋,我很生气。”灵超微微扬着下巴,歪着脑袋噘嘴看他。会说话的眼睛和木子洋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传达的讯息如口中所说——他很生气。木子洋不曾料及七年来两人的第一次正式对话竟是这般走向,一时语塞,愣在原地。灵超见他没有回应,眼里的气势渐微,扬起的下巴也收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撇开视线,盯着不远处一个身穿鹅黄蕾丝女衬衣的模型,口里嘟囔:“但是,你也知道,我向来没办法对你生气很久。”

木子洋松一口气,几乎要为这寥寥几句能予他的暖意感到惊讶。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笑:“我也是。”

灵超闻言又神气起来,活泼地横了他一眼:“你哪有什么资格生我气?”

“是,我没有。”木子洋看着比记忆中又高上些许的小少爷,怀疑自己盯着对方嘴唇的眼神是不是过于柔软直白。

灵超果然在这样的眼神下红了脸,吸吸鼻子,埋头拨弄桌上的糖罐。沉默半晌,灵超轻声开口:“你好吗?”他嘟着嘴,仿佛全心扑在挑选糖果上。

“我很好。”木子洋近乎贪婪地看着灵超侧脸,与记忆中的少年人比较,下颔的线条锋利不少,可眼睛依然水亮清冽,噘着嘴时嘴角的弧度都与记忆中重叠。他情不自禁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这几年报上见你照片感觉长大不少,见了面,反倒觉得也没怎么变。”但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

“哼。”灵超冷笑一声,头朝后点一点,中分刘海随动作被堆到一边。糖罐被推倒在桌上,那副漂亮眼睛往左剜一眼又转回来看他。这个“老子怒了”的动作太过熟悉,木子洋几乎忍不住要伸手替他整理头发,把赌气的少年抱进怀里。“很好。所以,你就可以在那些无聊小报上跟踪我近况看我洋相,而我,”灵超说话间还不停微微点头,仿佛在说服自己什么。不知是过于气愤还是难以置信,或者两者兼有。“连你回来两年多了都不知道?”

木子洋被那副摄人心魄的眼睛看着,却无言以对。他没有借口,没有理由。

灵超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嘴角悲伤地上扬。“所以,那段时间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堪?还是说,丝毫不值得你留恋?你要把我完全切除出你的生活,连在一个城市都不想让我知道。”他泄了力般一下坐在高脚凳上,垂下头。“我想了很久,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走。”

木子洋心尖被掐住,头脑一片空白。不。他想说。不是你,是我。可话堵在心口,却到不了嘴边。

灵超的嘴角垂了下来,两眼直愣愣盯着翻了一桌的各色糖果。木子洋眼神别向窗外,双肩紧绷。他能看灵超撒娇耍赖,对自己发火挑衅都好,却见不得眼下这般自责示弱的神情,像针一根根扎在心上。可时间过去太久,他不知如何为自己辩白。

屋内只有墙上挂钟一格一格走动的声响。沉默良久,灵超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整理衣服,抬头给他一个礼貌微笑:“我来做衣服的,你是不是该给我量下?我长高不少。”

木子洋从柜子里取出软尺,把人带到镜子前。灵超站在他身前,镜子里的少年不止长高不少,肩膀也比记忆里的量度宽上一寸。他一只手将软尺一端固定在灵超肩头,另一只手缓缓抚过对方张开的手臂,小少爷今天穿了件浅绿色真丝衬衫,两手袖管都挽起,露出一截白嫩小臂。木子洋知道灵超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无人开口的安静之中仿佛有实质的重量。他几乎是憋着呼吸在给他量身,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保持专业。

软尺滑到灵超手腕,木子洋心一颤,手上一抖。软尺轻巧掉在地毯上。

灵超左手带着一根黑色皮绳手链。有些摩旧的痕迹,但绳上银扣锃亮。想来主人带了多年,却又很宝贝。而他自己那根配对的红色皮绳多年不曾戴过了。木子洋蹲在地上捡软尺,耳边仿佛仍能听到小弟当年边跟他打闹边吵吵红色那根看着女气,非跟他换了颜色。

木子洋差点没力气再站起来。灵超这时却狠狠抓住他手臂,使力一把将人拉了起来。七年不见,小少爷力气也大了许多,牢牢扣住他的左手手腕,挣都挣不开。木子洋放弃了挣扎,任他撩起自己西装袖口。他不敢看灵超。

果然,灵超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木子洋踉跄退后两步:“你的呢?!”

木子洋眼神掠过眼前人,灵超红着眼睛,嘴唇抿得发白,唇角都在发抖。木子洋怀疑他从未见过灵超这般发怒。他闭了闭眼,像宣判自己死刑,喉咙干哑:“断了。”

灵超没再说话。只是双眼通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眼眶里的液体就要滴落才闭眼转过头。他吸了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过几日会有人把我尺寸送来,就不劳烦您亲自量了。我只做一套正装西服,堂姐婚礼上穿。”他对着空气草草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再没给过木子洋一个眼神。

木子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灵超在大门前停下脚步,侧过头,依然不曾看他一眼:“木先生,不必送了。

灵超走路时依旧微微驼着背,木子洋的眼神黏住对方背影,直到单薄身影走入漆黑夜幕,无处可寻。曾几何时,灵超若是挑衅玩笑地喊他李先生,他必定一把勾住小孩脖子,把人拖进屋里,打小孩屁股打到他口口声声喊“洋哥我错了”讨饶为止。但此刻就连回忆这些点滴都太遥远,遥远到他疑心这些记忆是否真正属于过他。

榆关下这座小城到底不是他的故乡。他从小长大的城南那李家大宅从不是他的家。而李家通透伶俐的小少爷,也从不属于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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