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一只西瓜

杂食确认。墙头绕地球三圈。
"With all its sham, drudgery and broken dreams, it is still a beautiful world. Be cheerful. Strive to be happy." ——Max Ehrmann c.1920

给一事无成的丧志青年

先说一个故事。


我14岁的时候,最大的人生梦想是初三毕业的那一年,能去日本看一场KAT-TUN演唱会。为此我筹划良久,和我妈讨价还价,先是说通过高中的直升考就去,后又说中考得高分就去。14岁的我对待此事万分认真,据说现在的孩子学习最大的天敌是手机游戏,啥啥暖暖,啥啥荣耀。但我那个年代笔记本还未普及,我们家只有一台旧台式机。我自小没有打游戏的天分,也没有兴趣(不知道哪个是因哪个是果),但每周上一次网看看赤西先生的综艺是最大的消遣。初三的第一学期,为了实现看演唱会这个人生目标,我决定把消遣频率降到每月一次。也就是说,我一个月用一次电脑,一次一个小时。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真是年少轻狂,堪比21世纪中国初中生版《瓦尔登湖》。总之第一学期我对自己很狠,很励志,期末我平平稳稳通过了直升考,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名落孙山。

鉴于直升考比中考难得多,到了第二学期,我就放松了警惕,恢复了一周一次娱乐时间(或者更多)的正常作息。中考那一周的周四,正好是国际电影节,我妈朋友送了两张票,她就带上我出去野了。懒懒散散过了第二学期,那周末中考,我略超常了一点发挥,考了年级第二,低空飘过了市重点里的四校分数线。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对自己太狠没什么卵用。该玩儿还是得玩儿。


以下进入正题。


不管怎么说,我达成了我妈给我的要求。但直到今天,年复一年过去,KAT-TUN演唱会开着开着成员只剩下了三个,赤西先生惹出一堆新闻,在美国打了一圈酱油,现在他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依然没有实现14岁时候的梦想。
前两年他去我的家乡开演唱会,我正胸闷着向朋友们一遍遍重复与他之间永远失之交臂的孽缘,我妈居然脸皮很厚地发微信给我,开心地调侃我说:“要不我代你去看啊?” 我赠予她白眼一双。

到了这两年,他又去开演唱会了,但我却已经无甚起伏情感。14岁的我的人生梦想就这么在滚滚岁月红尘里消散干净,无人再念及,也无人再叹息。

Well. Shame on me.


但我却也早已有了新的想看的演唱会,即便它不再是天大的人生梦想。这一次我没有跟我妈讨价还价,变着法儿到处赚钱凑到了机票演唱会票钱去看了。也算是实现了一个小目标。

申请大学的时候我考虑过心理学、pre-med、公共卫生,彼时的坚持是一定要学喜欢的,清高贴在脑门上,要不走寻常路,不能像万千亚裔学子那样屈服于经济系的现实淫威。四年后,我即将毕业于我喜欢的历史系,除了一篇拿不出手的Thesis,什么工作都找不到。于是兵荒马乱的大四,我病急乱投医申请了现在的学校,懵懵懂懂地冲过来读硕士再混两年,内心盘算着同传好啊,多么稀缺的人才不是?这下总找得到工作。谁知道还有不到一年项目就该结束了,从东海岸搬到西海岸,我毫无长进,加州阳光没能晒黑我,也没能升华我。我依然是只无头的苍蝇,前路漫漫,无从下脚。只一再后悔当年单蠢,以为象牙塔罩着就高枕无忧。


Yea I know. Shame on me. 

但是。

比无头苍蝇更可怕、更令人恐慌的是。一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我尚对口译事业满怀热情,人生梦想是今后要努力工作,积累经验,一步一个脚印,走进联合国翻译室。为此我都决定了要再像初三第一学期那样,严于律己,一心向学。对自己狠得不得了,精神压力大到要神经衰弱。

然而一年后,认清制度弊端、行业现实后我意识到,这绝不是我想奉献一生的行业。当然我依然喜爱翻译,乐于同文字打交道。但对于这个学校,这个冬冷夏热一下雨就停电的海边小镇,我除了日夜翘首期盼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以外,没有一丝情感。
换而言之,这一次我的人生梦想,还没在岁月红尘里打过滚,就已经消失了。于是在本命年大半过去之时,我陷入了深深的、对自己一事无成的学生时代即将收尾的大恐慌之中。可惜。不知为何,我无法再将人生梦想定在看一场演唱会上。或许是老了的缘故。

总之,月底就又是一年生日即将过去。而我适时成为了一个丧志青年。对所有高喊“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的公众号,怀揣深深的恶意。


当然,来到这里以后我也并非没有成长。像我这种自以为鸿鹄,实则为燕雀的人,不在现实里感受一下费劲儿但扑腾不起来的困窘,是不会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的。

本科的时候,和基友聊八卦。我们说起有的人生来是顶尖的明星,有的人再努力也只有95分。谈及某一位前辈偶像,她说他可能经历了很痛苦的过程,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极限,然后就快乐得多。来这里以后我也经历了痛苦的过程。一层一层扒皮,认清自己缺陷和极限。然后终于明白。我不需要有鸿鹄的梦想,燕雀也有燕雀的日子要过。

最终,我只需要接受有着这些缺陷和极限的自己就可以了。那么我就快乐得多。


死之前,我不知道人是否有下一次的生命。所以我决定要将人生活得轻松、愉悦一些。抛弃清高,走出象牙塔,向现实低头。
能花上半个周末看一本在书单里挂了多日的书,把一个脑洞完整地写下来,看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和朋友酣畅淋漓地聊一通八卦。这样我就快乐得多。


我花了二十多年,终于认清胸无大志的自己,并决定接受自己的胸无大志。

我不再对自己很狠,很励志。#yolo 的精髓,在我看来,是要与自己和解。其实说真的,这并非易事。过去一年多我就干了这么一件事儿。

To come to terms with myself. 


上周我接了个审校译文的活儿,忙到灵魂虚脱、掉发严重,可算赚了点小钱。但因而感受到了久违的、直击灵魂深处的快乐。


14岁的时候我想,要是有钱就好了,就能去看演唱会了。

几年前我想,要是没有想读的专业就读经济吧,都说能赚钱。

现在我想,要是没有想做的事就把赚钱当成人生梦想吧。


可见我的人生信条里,有一条还是没有变过的。

钱总是好的。说不定这才是我真正的人生梦想。

24岁差10天,我是一事无成的丧志青年。暂时没有梦想,向现实与金钱低头。

And I have no shame.


后记:

一觉醒来看到撸否右上的红圈吓一跳,没想到这种自嘲式随笔竟然收到的心心比发文时候还多,不禁思考人生。(x

其实边写我也有边想,大约不是只有我这样迷茫,二十代的迷茫多半是中二病后遗症+时代病的无病呻吟综合症。谢谢各位的评论,其实写这篇不是求鼓励,也不是求安慰。只是生日临近,衰老恐慌症作用下小小人生感悟,如果诸君有共感,那挺好。胸无大志的路上,你不是一个人。

我没什么要坚持的理想,要说最近最大的理想是能去城里吃上一顿韩国炸鸡。还没吃上,但我也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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